清槐集第2章 府中在线免费阅读
我第二次忍着羞耻,告诉傅闻舟我娘病了,很重,想请他去见见我娘。
一片狼藉的屋子里,除了我尽力克制地却还是紧张不已的声音外,一点杂音都没有。
也因着这缘故,待我的话一说完,屋子里便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烛火似乎越来越暗了,明明灭灭的光影跳跃在傅闻舟的脸上,给他深刻的脸部轮廓平添了几分柔和。
当然,我没看到。说实话,从一见面开始我就对他犯怵,如今闭着眼,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似的想给自己添一份勇气。
我是不请自来的客人,跑进傅闻舟的家里,让他厌恶不已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我只觉身上冷得冻人,牙齿紧咬着也还是哆嗦不已。我感到傅闻舟的视线像冰做的火苗一样灼烧着我的脸,后背渐渐渗出冷汗。
“行啊。耳边突然传来这句带着戏谑的话,紧接着那道灼热的视线也没了。我听到一阵脚步声,由远及近,心下一慌乱,忙往后退去,眨眼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下巴。
傅闻舟的手,是极好看的,光滑白皙,手指根根细长,还透着一股槐花的香。
我被强硬地扣住了,吃痛地睁开了眼,蓦然撞见了两块幽微的寒冰。
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下来了,虽然依旧冷如冰霜,但脸上已然一片清明。
傅闻舟捉着我又神色不明地看了半晌,忽而松开了手用衣袖擦了好几下,就像……就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。
“既是故人相求,我也不好拒绝。但,你拿什么换呢?
什么?我一下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。去看个人,还是他曾经的乳娘,还要和他换?
我疑惑地望着他,不解的开口,“换什么?
又是一声嗤笑,对着我的,“请人做事,至少得备个礼吧。
这下我明白了。但我连抓药的钱都给不起,又哪来的钱给他备礼。
正欲开口解释,舌头还没动,就又被傅闻舟打断了,他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嫌弃,飞快地扫了扫我破烂的衣着“瞧你这身打扮,吃得起饭吗?有钱备礼么?
被他这么一说,好似一个巴掌扑面而来,我的脸涨的通红。
我拉了拉自己脏了的裙摆,身子压得更低了,刚刚因为被傅闻舟扣着而被迫挺起的腰板也随之折下。
“少爷,我红着鼻头,婆娑着眼,哽咽出声,“你……到底想怎样呢?
好在这次他没有为难我,亦或许是我的惨样着实让他心烦,他沉默了片刻,“备不起礼,就拿你自己来换吧。你娘以前就是伺候人的,想必这本事你学得会吧。
明明得了他的同意,我应该高兴的。可这话实在刻薄太挖苦人。
傅闻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,除了面容,其它地方都像重新长的一样。
傅闻舟,变成了一头凶里凶气的狼。
我嘴里本想说出一个“好字的,可谁知一个哭嗝上来,一个简单的字就被硬生生隔断了,拉了一个长长的尾调。
看起来应该是十分滑稽的吧,傅闻舟哼笑一声,走了出去。
远远的留下了一句话,“你的卖身契,我要定了。
昏暗的屋子里,我终于支撑不住,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,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傅闻舟的手指留下的槐花香。
地上都是各种各样被他摔碎的物品的碎块,唯有我身边,只有那么一两块。我避开了,头枕在了双臂上,无力的盯着地面愣神。
忽而身边又响起了脚步声,难道是傅闻舟又回来了?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调整好身体,满心疲累。
奔波了一天多,几乎没合过眼,太累了。又被傅闻舟这么一吓,我有些庆幸,竟没晕过去。
来的人是一个老仆,手里捧着个托盘,是一套绿色的衣裙,衣裙旁边则是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。
我抬眼看他,老仆一脸皱纹,满头白发。
这人实在是太过眼熟,像极了以前傅府的管家。可年纪又对不上,若管家还活着,也不过才四十出头,怎么会是苍苍白发呢?
我犹豫着,试探性的叫了一声,“严叔?
没抱太大希望,总觉得严叔不该如此老态。
“嗯,可他点头应下了,略微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慈爱的光来。
我心里一震,随即哑然。想去问候他,但整个人像蔫了似的,说不出半个字。
严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,他和傅闻舟不一样。我听到他说,“丫头,伸手。
我听他的话,乖乖的伸出手,一眨眼,托盘便到了我手上。
“你先换衣服,再把这姜汤喝了。严叔和蔼的对着我笑,他弯了弯腰,揉了揉我的脑袋,没有半分嫌弃,哪怕伸手就是一片潮湿。
“少爷在府门口等你。
他这点倒是没变,有些急性子。
严叔也走了。我站了起来,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,换了衣服。
一碗姜汤下肚,胃里暖融融的,我有些放松下来。
眼前的这间屋子太过陌生,但也可能整个傅府对我来说都很陌生。
我把换下来的衣服团在一块儿,包好,提着出了门。
这傅府如今真的是大变样了,里面的屋子竟只剩了三间,至少从傅府大门处往里望是这样的。所以路根本不必认,一眼便知道。
大门口,一辆马车早已在那里等候。马车边上则是严叔,他正俯着身,从那掀开的帘子里听着些什么。
我走到他身边,讲话声立刻就停止了。严叔说,“少爷,丫头过来了。
马车有些旧了,还有些破损,套着的马看着也不是健壮有力的样子。
我低着头,留了一丝余光注意着马车的动静。
那帘子果真又动了动,从窗口里传出傅闻舟不耐烦的语气,“怎么着,还得我请你上来?
我不敢再耽搁,提起裙摆就要上去,生怕再惹他生气。
但我一只脚刚迈上去,便被严叔拉住了,他沉默地把我手中的衣服给拿了过去,然后又用眼神催促我赶快上车。
我还想问问他怎么了,又听见马车内重重地一咳。心里咯噔一下,我急忙迈了上去,俯身钻进了马车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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